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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很久、很久沒踏上外婆家附近的那條老街了,今天黃昏的時候,我一個人獨步,又特意去看了看那條讓我魂牽夢縈、難以忘懷的老街。
  眼前的老街,依然是那條老街,但老街的風景卻不再是我想念的風景,當我發現老街已不復我思念中的模樣時,我突然有些後悔今日的決定,也許不來,我就不會有今日的失落和惆悵了。
  記憶中的老街,它讓我感覺既古樸、又親切,老街猶如一位純樸溫婉的古意女子,渾身散發著無盡的優雅韻味和幽幽芳香。
  我清晰地記得,曾經的老街是由青石板塊鋪就,街道兩旁的木屋、木樓,一間緊挨著一間,一幢緊靠著一幢。那彎彎曲曲的街道,那林立的店鋪,那古色古香的門匾,那班駁的牆面,還有那屋頂上瘋長的瓦松,它們組合在一起,就如同一幅江南水墨畫,意境深遠,耐人尋味。
  其實,那條老街長不過四百多米,但它留給我的卻是豐厚、美好的回憶。我記憶中的老街,它猶如一首美麗的宋詞,靜靜散落在我記憶的枕邊;它猶如一支樸實的鄉曲,輕輕飛揚在我回憶的天空。
  小時候,我一直生活在外婆家,所以,對於那條老街我是再熟悉不過的了。以前,那條老街,白天是熱鬧的,晚上是靜謐的。從小到大,關於老街的起源我從沒追溯過,只是暗暗猜想,老街它一定飽經了人間的風雨滄桑,見證了許許多多的紅塵悲歡離合。長大後,每次我望著老街,我都能體會到它的歷史厚重感。
  猶記得,小時候我最愛流連在那條老街,因為老街上的蔥油卷、鞋底餅、紅豆糕、棉花糖等誘人食物,總惹得我饞涎欲滴、不忍離開。
  猶記得,老街上的那間老茶館,不管晴天,還是陰雨天,幾乎天天客滿。白天,一般三四人,或五六人、七八人,圍坐一桌。茶客們,談天說地,調南侃北,每人只要花上三五分,或一兩毛錢,便能品酌香茶滿盅,坐上個老半天。那時,我雖不落座,但每次經過茶館門口,總忍不住做幾次深呼吸,那淡淡的茶香沁入心肺,令我心曠神怡。
  很多時候,茶館裏還會有藝人來評彈、說書,只要評彈者一開腔,或說書人把驚堂木往臺面上一拍,刹那間,亂哄哄的茶館馬上變得鴉雀無聲,茶客們、聽客們,個個睜大了眼睛、豎起了耳朵,聚精會神地觀看起表演來。偶爾,我也會站在茶館門外,踮著腳尖,依靠在門框上,不知不覺觀看得入了神。
  猶記得,老街上的那間鐵匠鋪,裏面那個有著絡腮鬍子的壯實漢子,一年四季幾乎都是光著膀子、滿臉通紅,揮汗如雨,他成天高舉著鐵錘,叮叮噹當地敲打著鐵器。那熊熊的爐火、四濺的火星,和煙熏的牆壁,至今想來,依然清晰如昨。
  猶記得,老街上的那間棉花鋪,一對中年夫妻,他倆背著巨大的彈弓,各自手持一枚如手榴彈般的木錘,整天不停地撥打弓弦,彈著棉花,“嘣、嘣、嘣、嘡——”的聲音,從早到晚幾乎不停。他倆的衣褲上、頭髮上、鬚眉上經常沾滿了棉花絮,有時讓我感覺像是雪人一樣。有一次,我因為好奇,便跨進門檻,請求他倆讓我彈幾下過過癮,我用木棰彈撥了幾下弓弦,呵呵,那感覺還真的不錯呢。
  還有老街上的鞋匠鋪、縫紉鋪、老虎灶等都讓我迄今難忘,它們留在我心目中深深淺淺的印記,猶如鄉村嫋繞的炊煙,縹緲、悠遠,輾轉難以忘卻。
  以前,老街旁邊有一條小河,河上有座石拱橋,橋旁邊有十幾棵垂楊柳,那時候,我和我的玩伴們常常在那裏躲貓貓、丟手絹、掏鳥窩、互相追逐、一起戲耍,那時的我們,其樂融融、樂不思蜀。
  那記憶中的石拱橋就像詩人徐志摩眼裏的康橋一樣美,我忘不了那記憶中招搖的水草,也忘不了那在水草中自由穿梭的魚兒。
  今日,我靜靜走在那條老街,我感覺老街既熟悉,又陌生,我的心裏真是五味雜陳、百感交集。老街兩旁的房屋、店鋪很多都已傾斜、坍陷,老街上早已是人去屋空、門可羅雀,不復從前。
  曾經的石階、青石板沒有了蹤影,取而代之的是黃沙、水泥。我放慢腳步,流連張望,我好希望在老街上能遇見舊時相識,尋得舊時印記,聽得舊時的叫賣聲。
  老街旁的那條小河也不知何時被泥土填滿,那座石拱橋已消失得無影無蹤,只有那老地方的三棵垂楊柳還在風中搖擺,招呼著我,為我幽幽訴說關於老街的前塵往事。
  自從我愛上戴望舒的《雨巷》之後,我總不由地把記憶中的老街幻想成戴望舒筆下的那條幽巷,同時,也會把自己幻想成那個滿結哀愁的丁香姑娘。今天,當我靜靜走在老街,雖然腳下青石板已不在,手中也沒有油紙傘,但在那一刻,我感覺自己真的像極了丁香姑娘,因為一縷憂傷和惆悵一直蔓延在心底。
  而今,老街上那一個用來搗米、搗花生、芝麻的石臼還在原地,只是再也無人問津,上面落滿了厚厚的青苔。
  想起老街曾經的喧鬧、繁華,看著老街如今的冷清、蕭條,我,怎麼能不黯然神傷?
  今日,當低飛的兩只燕子蹁躚於老街上空,嘰啾著從我頭上掠過時,我多麼希望那是舊時的燕兒,我多麼希望,它們能幫我找回舊時的春景、春色,讓我重溫兒時的老街場景。
  歷史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了,當我今天獨自徘回在老街上,我真想撥開歷史的煙雲、推開歷史的重門,輕輕地走進那舊時的老街。
  如今,那低矮的屋樓、那斑駁的牆面、那老式的凳椅、那舊時的褂衫、那慢搖的蒲扇,都漸漸消失在遠去的塵煙中,只有那評彈者、說書人的呀呀咿語聲,和那抑揚頓挫的演講音,以及那賣貨郎的吆喝聲,依然在我的記憶裏久久回蕩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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